練習

＠Sausalito


某天上完人類學的課，老師是個很愛講話的嗨咖美國女生，

上課討論因為班上一半是美國人，於是很有話聊，

大部分的人都很熱烈的想要舉手發言，

討論美國文化社會現況問題...

雖然很多事情我聽不懂，像是那些歷史文化甚至明星電視影集的名字我聽都沒聽過，

但我安靜的聽著，有時候也會跟著笑（完全是一種情境式附和的笑），

有時覺得自己真是不知道住在哪個星球，

不過大體上我還能享受這種被邊緣化的感覺，像在看一場沒有字幕的真人秀一樣。







第二個學期，應付美國課堂逐漸培養出一種模式，

要嘛就是努力逼自己用破英文解釋想法，要嘛就是安靜的當空氣。

但我今天認真的發言嚇到老師了，

這次討論內容是關於電視如何形塑青少年的文化（價值觀），

於是我提到自己現在人在在美國，卻反而更不了解美國文化的弔詭。




在台灣我不看台灣電視，只看HBO電影台，

算是半個被西洋文化（流行樂、好萊塢電影、歐美電影）養大的小孩，

（想當年十五歲立志就要來美國...真是不知道腦子裡裝些什麼東西阿我）。

在一個程度上我的意識型態/想法應該有被美式文化影響到，

也總是嚮往美國的自由冒險精神，追求個人成就大於與他人和諧相處，

（心理系常提到的individualism v.s. collectivism），

而現在人在美國也的確感受到這樣的開放的文化氛圍。





那些電影裡面描述的美式生活是怎麼樣的呢，

可能有一半是紐約大都會的時尚活力，另一半是好萊塢的星光熠熠。

除非看那些寫實良心的紀錄片，不然美國內部的問題很難真的體會到，

舊金山多的驚人的流浪漢和精神病患，

會讓人不禁想問：這個我曾經嚮往的文化是哪裡有缺點？

自己真的了解美國文化嘛？





但到了美國以後生活不若在台北精采多姿，

電影裡面演的美國大學生生活並沒有體驗到。

一方面是課業緣故，一方面是生活型態不同，

既有的生活習慣也被改變，

現在我沒有辦法一個人晚上九點走進電影院然後趕在十二點被罵之前回家，

這裡也沒有開到半夜的誠品書店可以打發夜晚，

（天知道舊金山的治安...hello homeless!）

住的地方沒有電視，沒新聞沒電影可以看，

本來就沒有看新聞看電視的習慣了，現在更是離群索居的理所當然。

這就是選擇與機會成本吧。




雖然我覺得我應該和一般的國際學生比起來多懂一點點美國的文化，

至少是像好萊塢娛樂文化那樣膚淺的東西，

但來美國以後我更不了解美國文化了，雖然物理空間裡的身體住在美國，

心態上其實更像是住在自己的一個人建構的溫室裡。

或許這跟自己的個性有關係，但這也不是只有我一人面臨的狀況。




我開始聽中文歌，發現自己很愛煮亞洲菜（這該怎麼說明：就是台菜、日本菜還有中菜），

很喜歡用facebook和在世界各地的老朋友聯絡；

你知道，其實你不真的住在美國，這樣的生活不管在哪裡都可以發生。

更詭異的是住在台灣的時候不那麼愛的東西，卻在來到美國以後想念了起來：

身邊有好多朋友變得很愛吃鳳梨酥和珍珠奶茶！（不是平常都嫌鳳梨酥熱量過高嘛）

我們，在美國建構自己的生活圈，大華超市和火鍋，

看起來像只是物質層面的思鄉，其實是精神上的一大寄託。






不是不願意走出去，也想交朋友，只是我很懶惰，又過度相信緣份這種東西。

在日本的時候，直到學期要結束了，我才跟班上的外國同學變成好朋友，

還找大家來宿舍吃火鍋，像阿姨一樣帶這群金髮碧眼的同學去日本超市買菜，

（那經驗真是超級奇妙的，畢生難忘）

雖然我提早離開了，但現在和這些朋友也都大致上保持聯絡。

但他們也不是日本人，說穿了我那時雖然住在日本，但不完全住在日本文化裡面。





並沒有想要變成哪一國人，有時我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個台灣人，

我討厭所有外在的標籤帶來的刻板印象，我只是想當我自己。

只是當你生活在某個地方，多少會想要融入那裏的文化，

入境隨俗過起來應該會比較輕鬆。

但你發現自己既有的生活習慣根深蒂固地表現在二十四小時裡面，

不管那些慣習是在哪裡培養出來的，那一種矛盾變得明顯，

充滿著個人標記，你不想改變，卻又覺得需要改變。







下午和一個大陸女生聊天，又看到朋友的文章，

想法好像又有點改變。




我們總是問候彼此會不會想要留在美國工作，

雖然想留在這裡，但並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雖然現在人在這裡，覺得未來無限可期，卻又在想老了要不要落葉歸根。





念理工的男生說，在這裡學到很多東西，

但美國無聊的生活怎麼能和台北的熱鬧相比？

親人好友都在家鄉，那一種情感上、生活上的習慣，

是用再高的薪水也換不來的。




這話讓人感嘆。




但現在不是回去的時候，這只是起點前的起點；

也許要在世界繞一大圈以後我才有辦法安於故土，甘於不變的美好。

在有辦法飛的時候多看一點。